天空裂开了。
不是普通的云缝,是像被巨手撕开的黑幕,裂缝里漏出的不是光,是碎片——破碎的城墙砖、烧焦的箭簇、染血的药碗,全砸在星垣市的柏油路上,溅起火星。
夜无妄的笑声混着玻璃碎裂声炸响:“看看吧!三百年前的战场,五百年前的刑台,一千年的离别!你们不过是轮回里的尘埃,连记忆都是我写的剧本——”
他胸口的十二道命魂光印突然暴涨,林疏桐的雷纹、顾清欢的糕点纹、阮清歌的火焰纹,全在黑雾里扭曲成蛇信子,舔向苏九黎的咽喉。
“姐!”林疏月的尖叫混着玻璃脆响。
她被气浪掀翻在墙角,怀里的甜品盒摔开,草莓蛋糕滚到苏九黎脚边——和前世他重伤时,小医女捧着的那碗药,形状一模一样。
苏九黎弯腰去拉她,手腕却被雷链缠住。
林疏桐踩着断裂的房梁跃到半空,发梢沾着血,雷弧在她指尖窜成锁链:“苏九黎!撑住裂缝!”她仰起脸,天罚之链首贯云缝,“我不是你的棋子!”
雷弧窜进她的血管,皮肤下泛着幽蓝的光。
裂缝在锁链下咔咔作响,有碎瓦砸中她后背,她闷哼一声,锁链却更紧了:“给我……一点时间!”
阮清歌的高跟鞋碾过碎玻璃。
她扯断脖子上的翡翠项链——那是苏九黎去年送的定情物,坠子上还刻着“清歌”二字。
“真心是假的?”她把翡翠按进掌心,焚天炎从指缝窜出,“老子用命来证明!”
火焰裹着她首冲夜无妄,发梢烧着了也不躲。
夜无妄挥袖挡了一下,却在看清她眼底笑意时瞳孔骤缩——那是三百年前,他用毒酒逼她背叛苏九黎时,她仰头饮尽毒酒前的笑。
“轰!”
焚天炎撕开黑袍,夜无妄的左肩炸开血花。
他踉跄后退,撞翻了半面墙:“疯女人!你知不知道这火会烧穿你的命魂——”
“烧穿就烧穿!”阮清歌擦了擦嘴角的血,火焰在她身后凝成凤凰,“总比困在你编的破轮回里强!”
沈知夏的声音突然从混乱中浮起,清冷却有力:“若此心不灭,命轮自转。”她不知何时站在仓库中央,手里捏着半页泛黄的《命魂契约》,指尖滴着血——她咬破了食指,在残页上画了道血痕。
命魂石的碎片突然从西面八方飞过来,绕着她转成漩涡。
林疏月突然捂住嘴,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草莓蛋糕上:“我想起来了……前世我在药炉前守了七天七夜,你说‘小医女的手该拿药杵,不该拿剑’。”
顾清欢的手指抠进桌角,桂花糕的甜香混着血味:“我替你试毒那天,你抱着我喊‘阿欢’,声音抖得像秋夜的蝉。”
阮清歌的火焰突然弱了一瞬,她望着苏九黎,笑出泪来:“二十年前你救我出火场,说‘阮小姐的命,得自己说了算’——原来不是二十年前,是三百年前。”
沈知夏的血痕在残页上亮起来,十二道命魂光印突然从夜无妄胸口窜出,像十二只金蝶,扑向各自的主人。
林疏桐手腕的雷纹亮得刺眼,她咬着牙把锁链又往云缝里送了三寸:“苏九黎!桥要成了!”
苏九黎抬头。
十二道命魂光在半空连成金线,织成一座桥,从他脚下首贯云缝。
他突然想起每世轮回结束前,自己站在奈何桥边的画面——那时桥对面空无一人,现在却站满了人,林疏桐、林疏月、顾清欢、阮清歌、沈知夏……还有记忆里模糊的其他身影。
“阿九。”林疏月从桥那头跑来,发梢沾着草莓奶油,和前世药炉旁扎歪的马尾一个样,“这次换我们拉你过桥。”
苏九黎的眼眶热了。
他抬脚走上桥,指尖依次拂过每一位红颜的额头。
林疏月的眼泪滴在他手背,像前世药碗里的温汤;林疏桐的雷弧轻轻缠上他手腕,像当年战场外那根系着同心结的红绳;阮清歌的火焰在他掌心熄灭,余温是那年她硬塞给他的热乎糖炒栗子;沈知夏的指尖抚过他眉骨,是昨夜她替他整理账本时,钢笔尖扫过纸页的温度。
“谢谢你们……愿意回来。”他的声音哑了。
夜无妄突然发出一声惨叫。
他胸口的光印全灭了,黑雾从七窍涌出,整个人像被抽干的皮影。
“不可能……命魂崩解术该让你们同归于尽……”
“因为我们不是棋子。”苏九黎转身,桥身在晨光里泛起金芒,“是同路人。”
云缝突然开始闭合。
林疏桐的雷链“啪”地断开,她从半空摔下来,苏九黎接住她时,摸到她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——和前世战场那道箭伤位置分毫不差。
“姐!”林疏月扑过来,治愈气场裹住林疏桐的伤口,血慢慢止住了。
顾清欢不知从哪摸出块干净帕子,给林疏桐擦脸上的血:“你呀,总学不会先顾自己。”
阮清歌踢开脚边的碎砖,把烧得只剩半块的翡翠项链塞回苏九黎手里:“收好了,下次再敢留我一个人——”她顿了顿,眼眶又红了,“烧你古董店。”
沈知夏翻看着手里的《命魂契约》,残页上的血痕正在变淡,她抬头时眼里有光:“轮回悖论的漏洞找到了——真心不是祭品,是锚。”
晨光彻底撕开云层。
苏九黎望着眼前的人,突然笑了。
他想起千年里每一世的离别,每一世的遗憾,此刻都被眼前这碗草莓蛋糕、这条雷链、这团余温未散的火焰填满了。
“这一世……”他轻声说,“我想好好活着。”
林疏月拽了拽他衣角,举着块新做的桂花糕:“这次没藏玉佩,是新做的,加了双倍蜂蜜。”
顾清欢凑过来闻了闻:“我帮你试甜——”话没说完被林疏月拍开手,“上次你把账本藏糕里,害阿九找了三天!”
阮清歌倚在门框上笑:“你们俩倒和前世一样。”
沈知夏翻着新写的《轮回新论》,书页间夹着张合照——是刚才众人站在桥边时,唐昭用微型摄像机拍的。
照片里每个人都在笑,连林疏桐的嘴角都翘着。
夜无妄的尸体在晨光里化作黑雾,散得干干净净。
仓库外传来警笛声——是星冕局的人到了。
苏九黎摸出檀木匣里的断剑。
剑刃不再发烫,反而有温温的触感,像有人隔着千年,轻轻握了握他的手。
“结束了。”他说。
风掀起他的衣角,带来林疏月甜品店的甜香,混着阮清歌身上的焚天炎余味,还有沈知夏书页间的墨香。
这一次,没有钟声,没有轮回,只有他和十二位红颜,站在晨光里,脚下是他们自己挣来的,永不终结的长生。
本书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