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破虏在归营路上踩住半片金鳞。
晨雪未化,鳞片嵌在冰缝里,泛着和昨夜阿瑞斯身上一样的赤光。
他蹲下身,指尖刚碰到鳞边,心口的秘火突然一跳——像被什么拽了根线。
"有问题。"裴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她蹲在他旁边,指尖凝起一缕青风,鳞片被风托着浮起三寸,表面腾起幽蓝火星,"源火的余温。"
赫鲁·巴希尔裹紧褪色的黑袍凑过来,鹰钩鼻几乎贴到鳞片上:"灵体投影的痕迹。"他枯瘦的手指划过火星,"这种火不烧物,只烙魂。"
李破虏捏紧鳞片。
他想起昨夜雪线之上那个身影,想起裂缝闭合前听见的轰鸣。"追。"他说。
段崇礼扯了扯染血的甲胄:"龟兹城防还没整——"
"金鳞人能引吐蕃十万大军。"李破虏打断他,"现在不追,等他再召来十万?"
段崇礼咬咬牙:"带二十个精骑。"他拍了拍腰间横刀,"我亲自守后。"
萨珊·阿里从马背上抛来皮囊:"我带了三天的风干羊肉。"他眨眨眼,"雪山里的情报,比羊肉金贵。"
山道越走越陡。
李破虏的靴底碾过第七片金鳞时,裴昭突然拽住他胳膊。
她的指尖沾着雪,却烫得惊人:"前面有旧庙。"
那庙藏在雪雾里,石墙爬满冰棱,门楣上"赫利俄斯祠"西个字被雪糊了半块。
段崇礼的横刀"噌"地出鞘:"吐蕃人不拜这种庙。"
萨珊踮脚擦去门楣积雪,突然倒抽冷气:"这是拜占庭东征时的火祭殿!"他指着墙上斑驳的壁画,"看那金鳞战袍,火焰长矛——赫利俄斯之子,双头鹰盟的图腾!"
壁画里的神祇正握着一团赤金火焰,脚下跪着穿锁子甲的士兵。
李破虏盯着神祇的脸,后颈发毛——和昨夜雪线之上的身影,有七分像。
"别碰供桌。"赫鲁突然低吼。
他的瞳孔缩成针尖,"供桌上的灰,是千年火晶粉。"
李破虏的手悬在半空。
他看见供桌中央有个凹痕,形状和他胸口的秘火印一模一样。
当夜扎营在庙后。李破虏裹着皮裘刚合上眼,就坠进了火里。
是幻境。
他认得这种灼烧感——和第一次引动秘火时一样。
火幕里站着个女人,背对着他,发间插着半支断玉簪。"破虏。"她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沙,"你必须找到他......他在等你。"
李破虏想冲过去,火突然烧到他手腕。
他疼得惊醒,掌心躺着枚微烫的金鳞——和山道上捡的不同,这枚鳞片边缘刻着细小的梵文。
"又做梦了?"裴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她没睡,正用风术卷着雪给赫鲁的伤腿降温。
李破虏摊开手:"我娘。"他说,"她以前总戴着半支玉簪。"
裴昭凑过来,指尖轻轻碰了碰鳞片:"梵文是'圣火'。"她皱起眉,"你的心火在抖——有人想借梦控你。"她解下腰间的铜铃,"用风雷术镇着。"
铜铃刚系上李破虏手腕,他胸口的秘火突然暴燃。
庙外传来箭矢破空声。
"敌袭!"段崇礼的吼声震得庙梁落雪。
李破虏翻身抄起横刀,看见二十步外的雪地里站着七八个黑衣人,他们的刀刃裹着幽绿火焰,烧得积雪滋滋冒白气。
"赤眼教!"赫鲁的声音发颤,"幽焰术混回纥咒法——双头鹰盟的狗!"
为首的黑衣人摘下面巾,左眼是团跳动的绿火:"李校尉的秘火,我们教主想借去烧龟兹城。"他抬手,七柄幽焰刀同时刺来。
李破虏没拔刀。
他盯着逼近的刀光,舌尖抵着后槽牙——这是老张教的"无器引火"。
心火顺着经脉窜上指尖,三簇赤焰"噗"地炸开,最先刺来的刀瞬间熔成铁水。
"左边三个!"裴昭的风术卷着雪扑向左侧,迷了敌人视线。
李破虏借势前冲,掌心火焰凝成短矛,刺穿中间那人咽喉。
幽绿血溅在雪上,冒起刺鼻青烟。
段崇礼的横刀砍翻右边两个,突然闷哼一声。
李破虏转头,看见段崇礼左肩插着支幽焰箭,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。
"退到高处!"李破虏拽住段崇礼,踩着积雪往庙后跑。
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冰层在松动——这是雪崩前的震颤。
"裴昭!"他吼。
裴昭立刻会意。
她双手结印,风术突然拔高,卷着积雪往敌人头顶压。
李破虏咬破舌尖,心火混着血喷在地上——赤焰瞬间烧穿冰层,山壁发出轰鸣。
"跑!"
雪崩比他们快。
李破虏扑住裴昭滚进雪沟,听见身后传来闷响。
等雪雾散开,七具尸体被埋进半人高的雪堆,只有那只绿眼还在雪缝里幽幽发亮。
赫鲁扯下块布裹住段崇礼的伤口:"幽焰毒,我有解药。"他抬头看向李破虏,"但俘虏......"
李破虏弯腰抓起那只绿眼。
眼球在他掌心蠕动,他反手按在雪地上,秘火"轰"地烧穿眼球——里面滚出张染血的羊皮纸。
"帕米尔,地下密室。"萨珊凑过来看,"金鳞人......圣火使者......"
李破虏捏紧羊皮纸。
他想起老张临终前说的话:"《秘火典》是你娘留给你的。"又想起幻境里母亲的声音:"他在等你。"
"我去帕米尔。"他说。
萨珊突然拍马赶来,手里攥着封蜡印发黑的信:"刚收到的飞鸽传书。"他压低声音,"长安来的,说有使者要进龟兹。"
李破虏拆开信。墨迹未干,只写了三个字:"王德昌"。
他抬头望向东方。晨雾里,隐约传来马蹄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