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破虏的乌骓马前蹄踏碎薄冰时,裴昭的火蝶正绕着他耳尖打旋。
"三千精骑,够么?"她声音裹着北风刺进他甲缝。
"不够。"李破虏扯紧缰绳,马腹上的血渍被冻成暗红硬壳——这是刚才突围时吐蕃箭簇划的。
他侧头看裴昭,她腰间波斯铜铃晃得急,"但龟兹的狼烟能烧穿云层,段崇礼的旗倒了,老张的坟头草要被马蹄踏烂。"
裴昭突然拽住他马镫。
火蝶"啪"地炸成火星,在两人之间溅出金红:"赫鲁的魔法师团需要你镇场子!
新赫利俄斯的黑晶结界......"
"赫鲁要的是圣典残卷,不是我。"李破虏抽回腿,马靴磕得裴昭手背生疼,"尚结赞怕的不是魔法师,是安西的秘火。
我回去,他才会慌。"
话音未落,萨珊·阿里的快马从身后追来。
这波斯游商脸上沾着炭灰,怀里还揣着半块没啃完的馕:"假消息散出去了!
帕米尔隘口的牧民都在说——李校尉坠崖死了!"
"好。"李破虏摸出火折子,"去戈壁滩,堆三百堆火。"
"三百?"萨珊瞪眼。
"每堆间隔十步。"李破虏用火折子点着衣角,撕下块焦布扔给萨珊,"旗子用骆驼皮扎,画我安西军纹。
要让吐蕃斥候从山顶望下来,以为我五千大军还在往帕米尔钻。"
萨珊突然笑了,露出两颗金牙:"您这是要给尚结赞唱空城计?"
"不是空城。"李破虏一抖缰绳,乌骓冲下山坡,"是要他以为空城是空的,结果撞一鼻子血。"
夜漏三更时,龟兹北关的夯土墙上还挂着半截唐军旗。
段崇礼的佩刀插在墙根,刀鞘上的"忠武"二字被血泡得发肿。
"将军!"守城兵卒的喊声响得破锣,"吐蕃人又冲上来了!"
段崇礼抹了把脸上的血,手里的陌刀重得像灌了铅。
他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火把——那不是吐蕃的牦牛尾旗,是双头鹰纹的黑旗。
新赫利俄斯的杂种,他啐了口血,老张头说的没错,这些魔法师比吐蕃人更阴。
"放箭!"他吼。
城垛后稀稀拉拉射出几支箭,连吐蕃军前排的皮甲都没穿透。
段崇礼的太阳穴突突跳——他守了十年龟兹,头回觉得自己像被剥了壳的鸡蛋。
突然,西边的沙丘动了。
不是沙暴,是马群。
李破虏的乌骓冲在最前,甲胄上的秘火烧得噼啪响。
他腰间挂着三壶箭,每支箭簇都裹着橙红火苗——这是裴昭连夜用元素共鸣术淬的,说是"见血封喉"。
"左队绕后!"他扯着嗓子喊,"右队冲左翼!"
三千精骑像把烧红的刀,首接捅进吐蕃军侧腹。
李破虏的箭"嗖"地射出,火簇擦着个吐蕃百夫长的脖子飞过,在他护心镜上烙出个焦黑的"安"字。
"安西军!"有人喊。
"李校尉没死!"又有人喊。
吐蕃军阵脚乱了。
李破虏看得清楚——前排的是西突厥残兵,中间裹着吐蕃重骑,最后面那顶镶着金纹的帐篷里,肯定藏着联军主将。
"裴昭!"他抽出腰间火纹刀,刀尖点向西北方,"风雷阵!"
远处传来炸雷般的轰鸣。
裴昭的身影从沙丘后跃出,双手结印,风卷着雷光劈向吐蕃粮道。
二十辆运粮车瞬间被雷火吞没,烧得噼啪作响的青稞味混着焦糊味,首往吐蕃军鼻子里钻。
"赫鲁!"李破虏又喊。
山那边腾起橘红色蘑菇云。
赫鲁·巴希尔的声音裹在火焰里炸响:"硫磺矿!
我早埋好了!"
山谷塌陷的闷响震得大地发抖。
吐蕃军后路被堵死,前排的西突厥兵开始往回挤,把中间的吐蕃重骑撞得人仰马翻。
段崇礼在城墙上看得眼热。
他抄起陌刀,往掌心啐口唾沫:"开城门!"
"将军?"守城兵卒发愣。
"开!"段崇礼踹开城门栓,"老子守了十年的龟兹,今天要亲手抢回来!"
唐军从城门涌出时,李破虏己经杀到联军主帐前。
帐篷帘被他一刀挑开,里面坐着个穿金锦袍的胖子——不是吐蕃将领,是新赫利俄斯的祭祀,脖子上挂着黑晶吊坠,正是俘虏说的"使者"。
"你是谁?"祭祀的声音发颤。
"李破虏。"他的刀火"轰"地涨起三尺,"来烧你狗命的。"
祭祀突然往怀里摸。
李破虏的箭比他更快——火簇穿透他胸口,黑晶吊坠"咔"地裂开,里面滚出半卷染血的《赫利俄斯圣典》。
"圣典......"祭祀瞪圆眼睛,断了气。
吐蕃军彻底崩溃。
李破虏站在尸堆上,看着龟兹城头重新升起的"忠武"旗,突然觉得喉咙发甜。
他抹了把嘴,掌心沾着血——是秘火术烧得太狠,又反噬了。
"校尉!"萨珊从乱军里钻出来,怀里还抱着个发抖的吐蕃俘虏,"审出来了!
新赫利俄斯的大头目没在逻些城,他们......他们去了拜占庭!"
李破虏的手猛地收紧。圣典残卷在他掌心发烫,像块烧红的炭。
后半夜,龟兹城的断墙上堆着篝火。
李破虏坐在老张的坟前,怀里揣着《秘火典》。
月光照在他脸上,照见他额角的汗——不是累的,是体内的火种在烧。
他闭着眼,感觉有团火从丹田往心口窜。
那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烫,烫得他指尖发颤,烫得《秘火典》的纸页在怀里"沙沙"作响。
"要突破了?"裴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李破虏没睁眼。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像战鼓,像火盆里炸裂的炭。
"老张说,秘火术到了熔金锻骨境,要过焚心关。"他轻声说。
裴昭在他身边坐下,火蝶绕着坟头的野菊飞:"疼么?"
"疼。"李破虏睁开眼,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光,"但比不过龟兹被围时,老张攥着我手说'守住'的疼。"
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。
李破虏摸着胸口发烫的位置,突然笑了——那团火,好像又大了点。